悼念友人陈梓枫。
序
会不会 有一天
时间真的能倒退
退回 你的我的
回不去的 悠悠的岁月
会不会 有一天
世界真的有终点
也要和你举起回忆酿的甜
和你再干一杯
有一天 就是今天
今天 就是有一天
说出一直没说 对你的感谢
和你再干一杯 再干一杯永远
喝了就能万岁 岁岁和年年
时间都停了 他们都回来了
怀念的人啊 等你的来到
——五月天《干杯》
致我最好的躁郁症朋友陈梓枫:
你问我,为何我写信给家人、给朋友、给医生,却唯独忘了写给你?现在我写给你了,只是我的信来得晚了,愿在天国的你可以收到。
今年五月,我确诊了双相情感障碍,后来在公众号双相躁郁世界阅读了你的文章 《学习与工作是唯一的消遣,可惜被抑郁挡路》。 你在生命美好的年华里就患病,在人生最美好的中学时光。文章里,你写到住院时,所有哭闹的人都被锁链捆绑,该死的锁,锁死的窗户,该死的调羹。你也写到,确诊前你每天只睡三个小时。
你所经历的这一切跟我很相似,我感同身受。就是那该死的三小时,那该死的约束,于是,鬼使神差地,从不添加陌生人的我,在微信里加你好友交流病情。
我们认识的时间非常短暂,已经永远停滞不能前进了。你的时间已经永远停留止步,剩下我的时间还在继续行走。从八月到十一月,我们的友谊时光永远被固定。我们的年龄相差一个年代,却没有代沟,你的思想甚至比我老成。我们的距离相差了2553.9公里,却因为躁郁症而相识相知。
我常说,你的文章写得那么好,为什么不继续投稿写下去、去帮助其他病友?而你却告诉我,你现在已经稳定了,灵感已经消磨殆尽,不过,你应了我的要求,坐在图书馆,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,写了两千字的信件给我,为了鼓励我。
陈梓枫,请你原谅我的文笔并没有你的好,一个作者的文笔是由作者所拥有的成熟思想所构成的。你热爱哲学,只可惜我对哲学一窍不通,无法和你讨论。年纪轻轻的你,用你的知识,真心流露的文字写给我的信,真的非常让我感动。但是,我想再请求你一次,在天国的你,是否能再寄一封信给我?我还想继续听你说哲学,我还想再阅读你的文字。
不过弟弟,我也有我的强项,你的英语没有我好,念翻译系的你还会来请教我,问我你是否翻译得好。你说过,双相让你失去了两年的学习机会,现在终于上了大学,你说自己必须比其他人更加努力,你说你还想当学霸,你还想出国交流。可是,在你通往另一个国度前,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未完成这些事情?
有一天,你来告诉我:“姐姐,我来向你道别了。”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,你没有回答我,却不忘叮咛我吃药。你又问我,在大马(马来西亚)告别该怎么说。我不告诉你,甚至到今天,我也不会告诉你。如果你想知道答案,孩子,你就回来问我吧。我说:“你有死的勇气,为什么没有活着的勇气?”
你曾说过:“在你思考如何终结自己生命的时候,请想想你的朋友——我们, 想想你的明天。”你懂得劝告其他人,而你自己呢?为何不劝劝自己?我说:“你还有很多天要过。”
抱歉弟弟,我的语气凶了点,写到这里,稿纸上已经泪湿纸卷。
你再写道:“我梦见暮年时的自己,佝偻着背,衣衫褴褛,走在一条去往地狱的泥泞路。”我想告诉你,你这句写得很不对,为什么是走在去往地狱的泥泞之路?为何就不能是通往天国之路?
你也说过:“双相情感障碍也好,抑郁症也罢,在别人眼里只是造作和矫情。难道只有断了双手或是断了双脚才能被人理解吗?” 是,你确实说得没错,精神疾病在社会还是固然存在着偏见。不过那又如何?不就等着你我一同去改变这个社会,去让社会更了解什么是双相吗?死亡并不能帮助我们解决问题。
你失踪以后,我就每天发信息给你:“孩子,该回家了。”而今天,从你父亲口中得知你逝去以后,我发了这封简讯给你:
“愿你安息,在天国里,永无痛苦,永无煎熬,再也没有病痛,再也没有部分公众和部分医生的歧视。当个快乐的孩子,好好地在天国念书,好好地谈一场恋爱。下一辈子来当我的弟弟。”
弟弟,辛苦你了,在黑暗中挣扎了那么久。
逝者已矣,生者如斯,请节哀。